第 11 章 第十一颗薄荷牛奶糖
“……快乐……你永远做不到的事情。”
殷娇娇的“温声细语”令秦朗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他用一种压迫力十足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她。荒谬、郁愤和难堪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渐渐填满了他的胸膛，又在脑海中嗡嗡作响，吵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捂住耳朵或者大喝一声“闭嘴”。
其实，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的可笑污蔑，他原本不该有如此明显的情绪起伏的。不在意，便无所谓。他甚至可以表现得更加有风度一些，云淡风轻地面对殷娇娇的出轨和嘲讽。毕竟，他不爱她，而他的身体也并无缺陷，他是有底气的。
可是……看着殷娇娇眉目含情地诉说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关系，秦朗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毫不在意。
也许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和占有欲，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悄然占据了他心中的一个角落……所以，他有了淡淡的不舍不甘；所以，他感受到了愤怒难堪；所以，在最初听到殷娇娇提起另一个男人时，他选择了说服自己不要相信。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秦朗终于不得不承认，殷娇娇之前说的一见钟情和分手都是实心实意的，不存在任何欲擒故纵的心思。因为，如果她还想挽回这段感情的话，必然不会这样彻底地羞辱他。
“那个男人叫什么？”秦朗勉强压下心绪起伏，再次哑声询问。这次，他是真想获悉一个答案。
殷娇娇笑着摇了摇头，眼波微转，如水的眸子里有着从前不曾有过的妩媚风流。
“秦朗，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来，我和你碰碰杯，以饮料代酒，然后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秦朗因为殷娇娇瞬间流露出的妩媚娇柔而微微恍惚，这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见秦朗不言不语，殷娇娇便主动端起自己的咖啡杯轻轻碰了一下秦朗的杯子。
“你不喝，是不愿意和我分手吗？可我心里已经有了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你不介意吗？”
轻微的撞击声让秦朗回神，而殷娇娇的问题则让秦朗心头一颤，他瞬间记起了两人今日见面的目的，以及外面一直等着他的宋明灿。
男人抿了抿唇，微微动摇的心思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在宋明灿和殷娇娇之间，他早就作出了取舍。纵然今日意外发现了……可那些浅薄的好感如何能比得过自己和明灿之间的多年深情牵绊。
于是，在殷娇娇笑意盈盈的注视下，秦朗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放在了唇边……
就在秦朗即将饮下玻璃杯中的柠檬水之时，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流光急射而来，直接击碎了秦朗手中的杯子。
变故骤然发生的瞬间，设下圈套的殷娇娇立刻从座位上消失了。而等她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和不远处那个独坐的黑衣女子打了起来。
另一边，祁临渊的反应速度慢了半拍，因为他不像殷娇娇那样早有准备并一直在暗自等待敌人出手。所以，在殷娇娇冲出去之后，祁临渊才迅速抛起桌上的青铜罗盘并掐法诀设下结界，争取把这场争斗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以及，尽最大努力减少各种费用损失。
顾云岑状似一无所觉，在祁临渊一脸严肃地突然起身时，他适当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抱歉，稍等片刻。”
祁临渊身形一闪，眨眼间便无声无息地瞬移到了殷娇娇和黑衣女人附近。紧接着，他一边掷出手中罗盘拦下了黑衣女人的攻击招式，一边反手一掌挡住殷娇娇的拳头，动作利落而精准地隔开了正在打架的两人。
“都给我住手！”
一开始，殷娇娇没能发现祁临渊的悄然靠近，当她有所察觉之际，又被他的刚猛炽烈掌风逼得不得不后退。突然遇到强敌，殷娇娇下意识地开始酝酿杀招。
只是，待她看清楚祁临渊的容貌后，心中陡然一惊，暗道这不是江城协管署行动队的大队长么？自己之前还在某一份高价购买的内部考试资料上看过他的战斗视频呢。
认出祁临渊的一刹那，殷娇娇迅速收拢起了周身的杀意和暗藏的血腥招式，眉目间的冰冷凶狠神色也不着痕迹地转变成了大义凛然的愤慨。
“你是什么人，怎么阻拦我见义勇为？你要助纣为虐吗？”
“我……”
“告诉你，我一定要捉住你们这些违反规定伤害普通人类的不法之徒，然后把你们交给公正严明的江城行动队处置。”
祁临渊：……倒是个挺讲究的。
与此同时，黑衣女人，也就是刚刚那个射出流光击碎秦朗手中杯子的玄修，已经摆脱了青铜罗盘的阻拦。
她摸了摸差点被殷娇娇打碎了的肩胛骨和脖子上的伤口，目露阴霾，二话不说就朝着殷娇娇祭出一张杀伤力很强的攻击性符箓。
祁临渊一扬手，游刃有余地击散了攻击符箓中蕴含的破坏性灵力，同时冷冷地盯着黑衣女人道：
“我是江城协管署行动队的祁临渊，如果你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动武并破坏人间界的社会安稳，我有权当场逮捕你甚至击杀你。”
黑衣女人听到祁临渊自报身份，又见到他出示的身份玉牌，面色猛然一变。凡是在人间界生活的修炼者，就没有不知道行动队的大名的，而江城的祁临渊祁大队长，更不是无名之辈。
祁临渊扫了一眼殷娇娇，见她同样露出了惊讶神色，旋即又一脸热切激动地望着自己，并无一点害怕担忧的心虚之色，俨然是一位见义勇为的好公民见到执法者的亲近信赖模样，不禁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眼神。
黑衣女人见殷娇娇和祁临渊“眉来眼去”，心中一沉，她想到殷娇娇刚刚的那些话，又想到自己当着祁临渊的面使用了攻击性符箓，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祁队长，我并没有无视协管署的规定滥用力量，而这个女人也不是在见义勇为。是她出手伤害普通人在先，我只是想救人而已。
“至于动手打架这件事，也是她先出手的，我只是在自卫。刚刚祁队长拦下我们两个之后，我误会了祁队长，以为你是她的帮手，情急之下才使用了符箓。好在祁队长修为深厚，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和损失。”
殷娇娇立刻反驳道：
“不对，是你先对普通人使用非科学力量的。祁队长，你也看见了吧，这个女人用灵力击碎了我前男友秦朗的杯子，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若是那些碎玻璃伤了我前男友的脸，那他后半辈子就糟糕了，毕竟作为男人，他也只有脸了……咳咳，不是，别误会，我是说，碎玻璃也可以致命的，很危险！
“祁队，我是在她莫名其妙攻击我前男友之后，才出手的。我当时只是想捉住这个违法犯罪的玄修，然后把她押送给行动队处理。”
祁临渊抽了抽嘴角，假装自己没有听明白殷娇娇话中的某些影射，转头看向还处于震惊状态的秦朗，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同情之色。
事出突然，祁临渊设置结界的时候，把附近几桌都笼罩在了结界内，秦朗和顾云岑自然没有被排除在外。
“确实是你突然出手打碎了这位秦先生手中的杯子，”祁临渊收回目光，平静地望向黑衣女人，“报一下姓名，你今天需要和我回一趟队里，调查清楚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处罚。”
黑衣女人听到祁临渊要带走自己进行调查，不满地蹙了蹙眉头，辩驳道：
“祁队，该被带走处罚的不是我，而是她。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我出手击碎那个杯子，事出有因。对了，我是沈茜茹，出身玄门上清宗，家父是上清宗的长老，也许祁队还和家父相识。”
一旁的殷娇娇立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道：
“哎呦，犯错之后，就开始自报家门拼爹拼出身拼门派啦。那你可错了，我们祁队正直无私秉公办案，可不会偏袒什么修二代修三代的。还有哦，要说比出身，谁也不比谁差的，姑奶奶我也是正经狐N代，是那种家里有矿有山头可以继承的独生狐白富美呢。”
沈茜茹：……
祁临渊清了清嗓子：“沈茜茹，你一直说事出有因，可以说说你出手的理由吗？”
沈茜茹瞥了一眼殷娇娇，冷笑道：
“我之前坐在不远的位置喝咖啡，不小心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知道他们正在谈分手，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当我看见她往秦朗的水杯里下药并竭力劝秦朗喝水后，就意识到情况不妙。情急之下，我不得不出手阻拦。
“祁队，我出手的时候特意控制了力量和角度，保证不会伤害到秦朗的。我原本以为，一旦我出手阻拦了，这个下药的女人得到了警告，自然就不敢再做坏事了。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悔改，反而恼羞成怒了，竟然不管不顾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攻击我。她招招狠辣，我为了自保，才和她打了起来。”
“下药？”
祁临渊挑了挑眉，抬手在空中一抓，便把一部分碎裂玻璃摄入到掌中。
他先是用灵息闻了闻，然后又用法术检测了一遍，发现玻璃壁上确实还残留着一些药性。不过这药性……祁临渊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殷娇娇，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欲言又止。
殷娇娇嫣然一笑，十分坦然地承认道：“我确实下药了。”
不远处的秦朗猛然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娇娇。
沈茜茹立刻说道：“祁队，她承认了，我认为行动队应该按照规定处罚她。”
祁临渊没有马上出声。
沈茜茹目光微冷：“祁队要包庇她？”
殷娇娇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对着沈茜茹摇了摇手指，然后特别情真意切地维护自己的未来领导。
“你错啦，祁队这样的稳重睿智修士，怎么会包庇我？你无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沈茜茹，众所周知，行动队历来执法严明处事公正，一直是我辈的榜样，你不要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沈茜茹见祁临渊一直不表态，而殷娇娇又是个十足的马屁精，面色更加难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脾气。无论如何，只要祁临渊还是行动队的大队长，她就不能彻底得罪对方。
殷娇娇也知道今天这事儿该见好就收，再折腾下去，大约就会给祁临渊留下更不好的印象了。若是再因此影响了自己的资格测试，导致这位祁队长错失了像她这样的优秀队员，岂不是太可惜了？
说来说去，也是她今天的运气有些诡异，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她今天给秦朗下药的时候，其实并不能确定是否可以钓出什么暗中帮手来的，也就是打算试一试而已。却未曾料到竟然一试一个准儿，这咖啡馆中不仅有藏在暗处帮助秦朗的修士，还有行动队的大队长。
“祁队长可没有权力处罚我，”殷娇娇认真解释道，“一来，我下药时使用的手法是跟人间界的魔术师学的，不属于玄灵界手段。二来，我下的药并不是玄灵界的灵丹，而是我通过合法合规的途径从药店里购买的，并且无毒无害。”
沈茜茹一愣，下意识就认为这是殷娇娇的诡辩。可是她稍稍冷静一想，就发现殷娇娇之前拉着秦朗趁机下药时，确实没有调动灵力，她的手法很快，却也不是凡人无法做到的。
意识到这一点，沈茜茹呼吸微滞，旋即便用隔空取物的法术把一块沾着水珠的玻璃碎片摄入掌中，又急慌慌地施法检查上面的残余药性……
片刻后，沈茜茹面无表情地震碎了掌中的玻璃碎片。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的表现已经说明了，殷娇娇往秦朗水杯中投放的药丸，确实是无毒无害的人间界东西。
殷娇娇眨了眨眼，觉得虽然证明了自己没有触犯协管署颁布的相关法规，但还是应该多为自己解释几句，免得给未来领导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那个，我其实是好心的，那就是一颗补肾健体的营养药。虽然……我和秦朗分手了，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是希望他心情好一些的，哪怕是服药后得来的短暂虚假安慰也好……”
“咳咳，”祁临渊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殷娇娇的话，“不论如何，未经他人允许就胡乱下药，不论好心坏心，都是不对的。”
殷娇娇连连点头，恳切地认错道：
“我已经认识到自己做错了。祁队，一会儿离开以后，我立刻就去附近的派出所交代自己的错误，我相信，在民警的批评教育下，我会树立更加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
祁临渊：“……很好，知错能改。”
殷娇娇得到了这一句肯定，立刻目光闪亮地望着她的未来领导，充满斗志且声情并茂地说道：
“祁队，你放心，我会暂时忘记玄灵界的行事准则，努力融入这个法制健全的普通人类世界的。我不仅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灵修，还要尽力维护这个社会的安定，同不法分子做斗争。就像今天这样，一察觉到沈茜茹对普通人类出手，我就立刻见义勇为。”
听到殷娇娇又把话题拽了回来，沈茜茹柳眉倒立，张口就要反驳，却被走过来的秦朗抢了先：
“祁先生，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挺冲击三观的，嗯，我也不清楚协管署行动队是个什么性质的机构组织，但我旁听了半天，可以总结出，这件事和沈茜茹女士打碎我的玻璃杯有关，并且，沈女士这样做也是因为一场误会。所以，我这个受害人想表达一下态度，就是我不打算追究沈女士的责任。”
沈茜茹见秦朗出面维护自己，眉目间的冷意尽数散去，脸上慢慢浮现出慈和欣慰的笑意，令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
殷娇娇若有所思地瞧着沈茜茹的表情变化，暗自猜测她和秦朗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在琢磨自己昨晚是不是被沈茜茹暗算了，才迷迷糊糊失去了半个晚上的记忆。
祁临渊对着秦朗微微点了点头，淡声宣布道：
“若是秦先生不计较沈茜茹道友之前的冒失举动，那确实可以减少她的一些惩罚。但是，沈茜茹需要赔偿她们二人在打斗中损毁的财物，以及之后各种善后工作的花费，然后再接受五天的继续教育和一百小时的社区服务。”
闻言，沈茜茹指着殷娇娇质问：“为什么不让她赔偿和接受继续教育？”
祁临渊沉声道：
“你发现殷娇娇的不妥行为后，完全有时间站出来指出这一点或者报警处理，但你却选择了用玄灵界的手段行事。而殷娇娇动手攻击你的时候，是在你率先向普通人类出手之后，所以，她的行为是可以称为见义勇为的。
“另外，我出手让你们双方停下来之后，殷娇娇没有继续动手，而你却动用了攻击性质的符箓，险些造成了更大的财产损失甚至人员伤亡。综上，江城协管署分部行动队需要对你作出处罚和再教育。”
沈茜茹对祁临渊的决定十分不满，但却无法反驳，索性闭口不言。她冷着脸，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傲，给人一种不屈脱俗之感。
殷娇娇目光一顿，忽然觉得沈茜茹此时的神态有些眼熟，好似自己之前从另一个人的面孔上看到过。她凝神细瞧，又犹疑了片刻，最终，殷娇娇的眼神落在了秦朗的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真像啊……”
就在殷娇娇暗自揣测的时候，负责善后工作的协管署综合事务处理部的职员赶到了。
他们一进门，就立刻接手了剩下的工作，一面安抚几位目睹了非科学现象的普通人类并劝说他们签署保密协议，一面计算这次小事故造成的财产损失和衍生出来的各种加班费用。
“祁队，这次是你出外勤吗？这样的小事故……”
“不是外勤，刚巧遇到而已。对了，记得给我算加班费和双倍补助。”
“那个，现在是工作时间吧？”
“但我今天不是外勤岗，我做了双份工作。”
“好吧好吧，我会和财政科那边说明情况的。哎，你倒是把每次的加班费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我又不是修二代妖N代，这不正攒钱买房呢……”
正在做笔录的殷娇娇竖着耳朵听未来同事（？）们的对话，心中暗暗点头，觉得协管署的福利待遇还是挺合理的，确实是个有保障的好去处。这也让她考取行动队执法资格证书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了。
于是，一做完笔录，殷娇娇就开始寻找祁临渊的身影。
她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分给秦朗和沈茜茹呀，只想趁着这次偶遇多和祁临渊说说话，争取给这位行动队大队长留下一个好一些的印象分。
“要是能进入行动队做事，将来回家乡一说，那也是相当有面子的。还有，万一以后秦朗变心的事泄露了，我也有了现成的理由，为了考编么，男人算什么……”
殷娇娇很快就找到了祁临渊，发现这位大队长正坐在某张宽大的原木桌外侧位置喝咖啡，翘着长腿，神色比较放松。
见状，殷娇娇稍稍整理了一下顾云岑送给她的珍珠白小裙子，而后款款走向祁临渊，微笑，问好，然后郑重地给祁临渊推荐了几处不公开售卖但综合评价非常高的优质房源。
这些内部消息，其实都是族兄张俊利用经纪人的人脉替她打听到的，只等她的社保缴满一年后，就可以全款购买其中一处了。
祁临渊：……突然好嫉妒这种妖N代啊！
殷娇娇和祁临渊友好交流过之后，也不多停留，在对方露出思索神色的时候就礼貌告辞了，她袅袅娜娜远去，背影风姿绰约。
几分钟之后，买不起豪华房产的祁大队长叹了一口气，而坐在里侧阴影里的顾云岑则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他往咖啡杯里投下了一颗糖，然后开始安安静静地思考自己被小狐狸忽略的原因。
“不是说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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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娇娇的“温声细语”令秦朗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他用一种压迫力十足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她。荒谬、郁愤和难堪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渐渐填满了他的胸膛，又在脑海中嗡嗡作响，吵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捂住耳朵或者大喝一声“闭嘴”。
其实，面对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的可笑污蔑，他原本不该有如此明显的情绪起伏的。不在意，便无所谓。他甚至可以表现得更加有风度一些，云淡风轻地面对殷娇娇的出轨和嘲讽。毕竟，他不爱她，而他的身体也并无缺陷，他是有底气的。
可是……看着殷娇娇眉目含情地诉说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关系，秦朗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毫不在意。
也许是出于男人的自尊心和占有欲，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悄然占据了他心中的一个角落……所以，他有了淡淡的不舍不甘；所以，他感受到了愤怒难堪；所以，在最初听到殷娇娇提起另一个男人时，他选择了说服自己不要相信。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秦朗终于不得不承认，殷娇娇之前说的一见钟情和分手都是实心实意的，不存在任何欲擒故纵的心思。因为，如果她还想挽回这段感情的话，必然不会这样彻底地羞辱他。
“那个男人叫什么？”秦朗勉强压下心绪起伏，再次哑声询问。这次，他是真想获悉一个答案。
殷娇娇笑着摇了摇头，眼波微转，如水的眸子里有着从前不曾有过的妩媚风流。
“秦朗，问那么多做什么？我肯定不会告诉你的。来，我和你碰碰杯，以饮料代酒，然后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秦朗因为殷娇娇瞬间流露出的妩媚娇柔而微微恍惚，这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见秦朗不言不语，殷娇娇便主动端起自己的咖啡杯轻轻碰了一下秦朗的杯子。
“你不喝，是不愿意和我分手吗？可我心里已经有了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你不介意吗？”
轻微的撞击声让秦朗回神，而殷娇娇的问题则让秦朗心头一颤，他瞬间记起了两人今日见面的目的，以及外面一直等着他的宋明灿。
男人抿了抿唇，微微动摇的心思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在宋明灿和殷娇娇之间，他早就作出了取舍。纵然今日意外发现了……可那些浅薄的好感如何能比得过自己和明灿之间的多年深情牵绊。
于是，在殷娇娇笑意盈盈的注视下，秦朗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放在了唇边……
就在秦朗即将饮下玻璃杯中的柠檬水之时，一道常人难以察觉的流光急射而来，直接击碎了秦朗手中的杯子。
变故骤然发生的瞬间，设下圈套的殷娇娇立刻从座位上消失了。而等她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和不远处那个独坐的黑衣女子打了起来。
另一边，祁临渊的反应速度慢了半拍，因为他不像殷娇娇那样早有准备并一直在暗自等待敌人出手。所以，在殷娇娇冲出去之后，祁临渊才迅速抛起桌上的青铜罗盘并掐法诀设下结界，争取把这场争斗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以及，尽最大努力减少各种费用损失。
顾云岑状似一无所觉，在祁临渊一脸严肃地突然起身时，他适当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
“抱歉，稍等片刻。”
祁临渊身形一闪，眨眼间便无声无息地瞬移到了殷娇娇和黑衣女人附近。紧接着，他一边掷出手中罗盘拦下了黑衣女人的攻击招式，一边反手一掌挡住殷娇娇的拳头，动作利落而精准地隔开了正在打架的两人。
“都给我住手！”
一开始，殷娇娇没能发现祁临渊的悄然靠近，当她有所察觉之际，又被他的刚猛炽烈掌风逼得不得不后退。突然遇到强敌，殷娇娇下意识地开始酝酿杀招。
只是，待她看清楚祁临渊的容貌后，心中陡然一惊，暗道这不是江城协管署行动队的大队长么？自己之前还在某一份高价购买的内部考试资料上看过他的战斗视频呢。
认出祁临渊的一刹那，殷娇娇迅速收拢起了周身的杀意和暗藏的血腥招式，眉目间的冰冷凶狠神色也不着痕迹地转变成了大义凛然的愤慨。
“你是什么人，怎么阻拦我见义勇为？你要助纣为虐吗？”
“我……”
“告诉你，我一定要捉住你们这些违反规定伤害普通人类的不法之徒，然后把你们交给公正严明的江城行动队处置。”
祁临渊：……倒是个挺讲究的。
与此同时，黑衣女人，也就是刚刚那个射出流光击碎秦朗手中杯子的玄修，已经摆脱了青铜罗盘的阻拦。
她摸了摸差点被殷娇娇打碎了的肩胛骨和脖子上的伤口，目露阴霾，二话不说就朝着殷娇娇祭出一张杀伤力很强的攻击性符箓。
祁临渊一扬手，游刃有余地击散了攻击符箓中蕴含的破坏性灵力，同时冷冷地盯着黑衣女人道：
“我是江城协管署行动队的祁临渊，如果你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动武并破坏人间界的社会安稳，我有权当场逮捕你甚至击杀你。”
黑衣女人听到祁临渊自报身份，又见到他出示的身份玉牌，面色猛然一变。凡是在人间界生活的修炼者，就没有不知道行动队的大名的，而江城的祁临渊祁大队长，更不是无名之辈。
祁临渊扫了一眼殷娇娇，见她同样露出了惊讶神色，旋即又一脸热切激动地望着自己，并无一点害怕担忧的心虚之色，俨然是一位见义勇为的好公民见到执法者的亲近信赖模样，不禁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眼神。
黑衣女人见殷娇娇和祁临渊“眉来眼去”，心中一沉，她想到殷娇娇刚刚的那些话，又想到自己当着祁临渊的面使用了攻击性符箓，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祁队长，我并没有无视协管署的规定滥用力量，而这个女人也不是在见义勇为。是她出手伤害普通人在先，我只是想救人而已。
“至于动手打架这件事，也是她先出手的，我只是在自卫。刚刚祁队长拦下我们两个之后，我误会了祁队长，以为你是她的帮手，情急之下才使用了符箓。好在祁队长修为深厚，没有造成更多的伤害和损失。”
殷娇娇立刻反驳道：
“不对，是你先对普通人使用非科学力量的。祁队长，你也看见了吧，这个女人用灵力击碎了我前男友秦朗的杯子，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若是那些碎玻璃伤了我前男友的脸，那他后半辈子就糟糕了，毕竟作为男人，他也只有脸了……咳咳，不是，别误会，我是说，碎玻璃也可以致命的，很危险！
“祁队，我是在她莫名其妙攻击我前男友之后，才出手的。我当时只是想捉住这个违法犯罪的玄修，然后把她押送给行动队处理。”
祁临渊抽了抽嘴角，假装自己没有听明白殷娇娇话中的某些影射，转头看向还处于震惊状态的秦朗，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同情之色。
事出突然，祁临渊设置结界的时候，把附近几桌都笼罩在了结界内，秦朗和顾云岑自然没有被排除在外。
“确实是你突然出手打碎了这位秦先生手中的杯子，”祁临渊收回目光，平静地望向黑衣女人，“报一下姓名，你今天需要和我回一趟队里，调查清楚情况后再决定是否处罚。”
黑衣女人听到祁临渊要带走自己进行调查，不满地蹙了蹙眉头，辩驳道：
“祁队，该被带走处罚的不是我，而是她。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我出手击碎那个杯子，事出有因。对了，我是沈茜茹，出身玄门上清宗，家父是上清宗的长老，也许祁队还和家父相识。”
一旁的殷娇娇立刻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嘟囔道：
“哎呦，犯错之后，就开始自报家门拼爹拼出身拼门派啦。那你可错了，我们祁队正直无私秉公办案，可不会偏袒什么修二代修三代的。还有哦，要说比出身，谁也不比谁差的，姑奶奶我也是正经狐N代，是那种家里有矿有山头可以继承的独生狐白富美呢。”
沈茜茹：……
祁临渊清了清嗓子：“沈茜茹，你一直说事出有因，可以说说你出手的理由吗？”
沈茜茹瞥了一眼殷娇娇，冷笑道：
“我之前坐在不远的位置喝咖啡，不小心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知道他们正在谈分手，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当我看见她往秦朗的水杯里下药并竭力劝秦朗喝水后，就意识到情况不妙。情急之下，我不得不出手阻拦。
“祁队，我出手的时候特意控制了力量和角度，保证不会伤害到秦朗的。我原本以为，一旦我出手阻拦了，这个下药的女人得到了警告，自然就不敢再做坏事了。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悔改，反而恼羞成怒了，竟然不管不顾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攻击我。她招招狠辣，我为了自保，才和她打了起来。”
“下药？”
祁临渊挑了挑眉，抬手在空中一抓，便把一部分碎裂玻璃摄入到掌中。
他先是用灵息闻了闻，然后又用法术检测了一遍，发现玻璃壁上确实还残留着一些药性。不过这药性……祁临渊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殷娇娇，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欲言又止。
殷娇娇嫣然一笑，十分坦然地承认道：“我确实下药了。”
不远处的秦朗猛然起身，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殷娇娇。
沈茜茹立刻说道：“祁队，她承认了，我认为行动队应该按照规定处罚她。”
祁临渊没有马上出声。
沈茜茹目光微冷：“祁队要包庇她？”
殷娇娇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对着沈茜茹摇了摇手指，然后特别情真意切地维护自己的未来领导。
“你错啦，祁队这样的稳重睿智修士，怎么会包庇我？你无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沈茜茹，众所周知，行动队历来执法严明处事公正，一直是我辈的榜样，你不要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沈茜茹见祁临渊一直不表态，而殷娇娇又是个十足的马屁精，面色更加难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脾气。无论如何，只要祁临渊还是行动队的大队长，她就不能彻底得罪对方。
殷娇娇也知道今天这事儿该见好就收，再折腾下去，大约就会给祁临渊留下更不好的印象了。若是再因此影响了自己的资格测试，导致这位祁队长错失了像她这样的优秀队员，岂不是太可惜了？
说来说去，也是她今天的运气有些诡异，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她今天给秦朗下药的时候，其实并不能确定是否可以钓出什么暗中帮手来的，也就是打算试一试而已。却未曾料到竟然一试一个准儿，这咖啡馆中不仅有藏在暗处帮助秦朗的修士，还有行动队的大队长。
“祁队长可没有权力处罚我，”殷娇娇认真解释道，“一来，我下药时使用的手法是跟人间界的魔术师学的，不属于玄灵界手段。二来，我下的药并不是玄灵界的灵丹，而是我通过合法合规的途径从药店里购买的，并且无毒无害。”
沈茜茹一愣，下意识就认为这是殷娇娇的诡辩。可是她稍稍冷静一想，就发现殷娇娇之前拉着秦朗趁机下药时，确实没有调动灵力，她的手法很快，却也不是凡人无法做到的。
意识到这一点，沈茜茹呼吸微滞，旋即便用隔空取物的法术把一块沾着水珠的玻璃碎片摄入掌中，又急慌慌地施法检查上面的残余药性……
片刻后，沈茜茹面无表情地震碎了掌中的玻璃碎片。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她的表现已经说明了，殷娇娇往秦朗水杯中投放的药丸，确实是无毒无害的人间界东西。
殷娇娇眨了眨眼，觉得虽然证明了自己没有触犯协管署颁布的相关法规，但还是应该多为自己解释几句，免得给未来领导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那个，我其实是好心的，那就是一颗补肾健体的营养药。虽然……我和秦朗分手了，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是希望他心情好一些的，哪怕是服药后得来的短暂虚假安慰也好……”
“咳咳，”祁临渊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殷娇娇的话，“不论如何，未经他人允许就胡乱下药，不论好心坏心，都是不对的。”
殷娇娇连连点头，恳切地认错道：
“我已经认识到自己做错了。祁队，一会儿离开以后，我立刻就去附近的派出所交代自己的错误，我相信，在民警的批评教育下，我会树立更加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
祁临渊：“……很好，知错能改。”
殷娇娇得到了这一句肯定，立刻目光闪亮地望着她的未来领导，充满斗志且声情并茂地说道：
“祁队，你放心，我会暂时忘记玄灵界的行事准则，努力融入这个法制健全的普通人类世界的。我不仅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灵修，还要尽力维护这个社会的安定，同不法分子做斗争。就像今天这样，一察觉到沈茜茹对普通人类出手，我就立刻见义勇为。”
听到殷娇娇又把话题拽了回来，沈茜茹柳眉倒立，张口就要反驳，却被走过来的秦朗抢了先：
“祁先生，虽然今天发生的事……挺冲击三观的，嗯，我也不清楚协管署行动队是个什么性质的机构组织，但我旁听了半天，可以总结出，这件事和沈茜茹女士打碎我的玻璃杯有关，并且，沈女士这样做也是因为一场误会。所以，我这个受害人想表达一下态度，就是我不打算追究沈女士的责任。”
沈茜茹见秦朗出面维护自己，眉目间的冷意尽数散去，脸上慢慢浮现出慈和欣慰的笑意，令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
殷娇娇若有所思地瞧着沈茜茹的表情变化，暗自猜测她和秦朗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在琢磨自己昨晚是不是被沈茜茹暗算了，才迷迷糊糊失去了半个晚上的记忆。
祁临渊对着秦朗微微点了点头，淡声宣布道：
“若是秦先生不计较沈茜茹道友之前的冒失举动，那确实可以减少她的一些惩罚。但是，沈茜茹需要赔偿她们二人在打斗中损毁的财物，以及之后各种善后工作的花费，然后再接受五天的继续教育和一百小时的社区服务。”
闻言，沈茜茹指着殷娇娇质问：“为什么不让她赔偿和接受继续教育？”
祁临渊沉声道：
“你发现殷娇娇的不妥行为后，完全有时间站出来指出这一点或者报警处理，但你却选择了用玄灵界的手段行事。而殷娇娇动手攻击你的时候，是在你率先向普通人类出手之后，所以，她的行为是可以称为见义勇为的。
“另外，我出手让你们双方停下来之后，殷娇娇没有继续动手，而你却动用了攻击性质的符箓，险些造成了更大的财产损失甚至人员伤亡。综上，江城协管署分部行动队需要对你作出处罚和再教育。”
沈茜茹对祁临渊的决定十分不满，但却无法反驳，索性闭口不言。她冷着脸，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傲，给人一种不屈脱俗之感。
殷娇娇目光一顿，忽然觉得沈茜茹此时的神态有些眼熟，好似自己之前从另一个人的面孔上看到过。她凝神细瞧，又犹疑了片刻，最终，殷娇娇的眼神落在了秦朗的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真像啊……”
就在殷娇娇暗自揣测的时候，负责善后工作的协管署综合事务处理部的职员赶到了。
他们一进门，就立刻接手了剩下的工作，一面安抚几位目睹了非科学现象的普通人类并劝说他们签署保密协议，一面计算这次小事故造成的财产损失和衍生出来的各种加班费用。
“祁队，这次是你出外勤吗？这样的小事故……”
“不是外勤，刚巧遇到而已。对了，记得给我算加班费和双倍补助。”
“那个，现在是工作时间吧？”
“但我今天不是外勤岗，我做了双份工作。”
“好吧好吧，我会和财政科那边说明情况的。哎，你倒是把每次的加班费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我又不是修二代妖N代，这不正攒钱买房呢……”
正在做笔录的殷娇娇竖着耳朵听未来同事（？）们的对话，心中暗暗点头，觉得协管署的福利待遇还是挺合理的，确实是个有保障的好去处。这也让她考取行动队执法资格证书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了。
于是，一做完笔录，殷娇娇就开始寻找祁临渊的身影。
她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分给秦朗和沈茜茹呀，只想趁着这次偶遇多和祁临渊说说话，争取给这位行动队大队长留下一个好一些的印象分。
“要是能进入行动队做事，将来回家乡一说，那也是相当有面子的。还有，万一以后秦朗变心的事泄露了，我也有了现成的理由，为了考编么，男人算什么……”
殷娇娇很快就找到了祁临渊，发现这位大队长正坐在某张宽大的原木桌外侧位置喝咖啡，翘着长腿，神色比较放松。
见状，殷娇娇稍稍整理了一下顾云岑送给她的珍珠白小裙子，而后款款走向祁临渊，微笑，问好，然后郑重地给祁临渊推荐了几处不公开售卖但综合评价非常高的优质房源。
这些内部消息，其实都是族兄张俊利用经纪人的人脉替她打听到的，只等她的社保缴满一年后，就可以全款购买其中一处了。
祁临渊：……突然好嫉妒这种妖N代啊！
殷娇娇和祁临渊友好交流过之后，也不多停留，在对方露出思索神色的时候就礼貌告辞了，她袅袅娜娜远去，背影风姿绰约。
几分钟之后，买不起豪华房产的祁大队长叹了一口气，而坐在里侧阴影里的顾云岑则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他往咖啡杯里投下了一颗糖，然后开始安安静静地思考自己被小狐狸忽略的原因。
“不是说一见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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